李志强 四川在线记者 王培哲

5月底的王朗，山路边还能看到积雪留下的痕迹。川观科考队来到大熊猫国家公园王朗片区，与来自川、甘两省共七家保护单位的巡护员集合，开启一场从四川到甘肃的联合巡护。

一路上，队员们的任务不轻——调查人为活动情况、收集典型野生动物粪便、摸排大熊猫活动情况，还要清理垃圾，消除火灾隐患。

这次巡山和往常一点不一样，巡护队员们此前从未走过这条路线。面对熟悉却又陌生的山林，队员们会有哪些收获？又如何开辟一条巡护路线？

川观科考队队员体验野生动物粪便记录工作。 李志强 摄

5月29日一早，巡护队伍乘车离开位于平武县白马藏族乡的保护区驻地，朝洋洞河管护站进发。汽车穿过幽长的隧道，驶上盘旋的山路，高度计显示，一路上海拔不断升高，来到3000米附近。

沿途，大家不时被车窗外出现的蓝马鸡、毛冠鹿吸引，但快门的速度往往赶不上动物活动的速度，只拍到一些匆匆闪过的背影。“我们的巡护应该是‘悄无声息’的，尽可能减少对野生动物的打扰，不然时间久了，巡护路线周围反而看不到野生动物了。”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巡护员郑勇说。

车上，坐在前排的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傅晓波不时回头，打量两位川观科考队队员的行头，看了几眼后，还是没忍住，问了起来。

“之前参加过哪里的巡护？”傅晓波边问边看表。

“在唐家河，从白熊坪保护站往里走过一段。”川观科考队队员有点心虚，那一次并没有走太远。

“做好心理准备，今天的巡护复杂得多。”傅晓波望了一眼后视镜，皱紧了眉头。

没等两位川观科考队队员反应过来，傅晓波又开始评论起装备。

“瘦高个，你穿太多了，看看周围，就你穿了羽绒服。另一位，你的相机这么重，咋个爬山？提前收到包包里头，摔坏了别怪我没提醒。还有，你们怎么穿运动鞋？早知道我把屋里的胶鞋给你们带出来。”

两位川观科考队队员心里却并不这么想。海拔3000米的山上，室外气温只有5℃左右，难道在寒风中只穿短袖和薄外套？相机挂在脖子上足够稳妥，似乎并不会对活动造成影响，难道巡护需要手脚并用？另外，胶鞋底子薄，穿久了脚不会痛？

事实证明，川观科考队队员的这些想法完全错了。

巡护路上发现的大熊猫粪便。 李志强 摄

巡护，从洋洞河管护站出发。管护站建在林场里，周边的山路上布满泥石流带来的“创伤”，车子在山路上被石头擦伤车门，刮破底盘。“下一次坚决不开新车来巡护了，太心疼了。”傅晓波说。

山路在巡护站门前拐弯，留给巡护队员一条“巡护道”——一条河沟。沿河沟向上，地势开始变得陡峭，路边的云杉上长满苔藓，是爬山时的“扶手”。

巡护路上发现的亚洲金猫粪便。 李志强 摄

大熊猫国家公园王朗片区巡护员赵和鑫正在对发现的野生动物粪便进行记录。 李志强 摄

巡护员们相继发现了黄喉貂、亚洲金猫、川金丝猴和大熊猫的粪便。“从粪便的光泽和水分可以简单判断动物活动的时间。”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巡护员赵和鑫边说边用树枝拨开粪便，“这只亚洲金猫看来吃的不错，粪便里的毛发看上去像是小麂的。”

在黄喉貂的粪便周围，分布着大量牛粪和马粪，这意味着，这里平时有牧民来过。“我们比较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同时出现牛马和野生动物的活动痕迹，说明人为活动已经影响到野生动物生活了，这种情况要在巡护表格里单独记录。”白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太平保护站站长余鑫解释，保护的目的并非阻止人为活动，而是控制人为活动区域，与野生动物形成“相对隔离”，这样既可以减少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也可以避免家畜和野生动物之间传播疫病。

沿途，大家还发现了独叶草的痕迹，这种对生存环境要求非常严苛的植物，与恐龙“同龄”，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平时巡护见得多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不过，还是把发现的地方标记起来，每年整理，过几年看，就能展示生存范围的变化趋势。”涪林源林业发展有限公司巡护员唐友全边说边记。

巡护路上发现的川金丝猴粪便。 李志强 摄

大熊猫国家公园王朗片区和白水江片区的交界处，在黄土梁附近的一个山顶上，这里也是四川和甘肃的省界。山顶周围的竹林里，川观科考队队员看到了一些新鲜的大熊猫粪便，沿途还有竹林被啃食的痕迹，这里备受大熊猫“青睐”。

大熊猫喜欢走的路，不一定适合人类徒步。

山坡太陡，让人无处落脚；竹林太密，有时需要匍匐前进；河水挡道，走独木桥是“必备技能”。一路上，白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巡护员王波扬边走边教川观科考队队员。“坡陡、土松，就把脚横过来，与山体平行，脚跟先着地，踩稳了再走下一步。身体下蹲，降低重心，身体往山坡倾斜。”好几次，王波扬把川观科考队队员原本抓紧树枝的手拽开，“看清楚自己抓的是什么，干枯的、湿滑的都不要抓，树枝断了非常危险。”

一路上，川观科考队队员从碎石坡上“翻滚”、在山路上“滑落”，在树洞上“踏空”，下山的路上，两人的衣服湿了、裤子破了，泥土在鞋里被脚掌踩得粉碎，手掌在树上擦出条条印迹。

“再提醒你们一遍，下次穿得轻便些，还可以戴上防滑手套。”河边休整的功夫，大熊猫国家公园白水江片区巡护员陶强说，随机样线巡护就是这样，未知的路上充满数不清的障碍，走完全程需要过往巡护积累的经验，也需要胆量和勇气，“我们片区有40多条固定样线，每个月还要走一两次随机样线，这样才能把大熊猫国家公园的‘边边角角’摸清楚。”

巡护队伍上午九点半启程，抵达终点时已经是晚上七点过，总路程18.6公里。由于时间太久，原本在终点等待的大熊猫国家公园白水江分局的巡护员们，担心大家发生意外，主动往山里走了一段。